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与虎谋皮

发表时间: 2022-11-02

徐刚提到去乔家赴宴的事情,我忽然就明白了,为什么陈宝寅今天要来跟我示弱。

以陈家和乔家的关系,必定也是收到了请柬,到时候乔家高朋满座,商贾云集,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,胡家退婚的事情一定会被提起,到时候陈家的面子可就保不住了。

所以陈家必须在乔家生日宴到来之前,从我这儿得到天门铃,让胡家重新接走陈宝寅,以此来保全陈家的颜面。

天门铃我是绝对不会给陈宝寅的,胡家又那么重视天门铃……

想到这里,我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般,整个人都僵住了。

胡家这么多代以来,一直以假天门铃为聘钓真天门铃现世,九里涧那晚,胡家的轿子来接我,就是已经知道真正的天门铃在我的身上。

可之后我被踹下九里涧,被胡闻之捞走,胡家找不到我,会不会拿我外婆做威胁?

胡闻之说过,这个道上就那么多人,陈家乃大名鼎鼎的风水世家,就连他家都那么忌惮拿走我外婆部分魂魄的人,这样的人,真的是凤毛麟角。

这样前后联系起来,拿走我外婆部分魂魄的人,会不会就是惠城胡家的人?

这个想法在我的脑子里一经形成,便再难轻易拂去。

胡闻之也说过,他或许能猜到害我外婆的人,但不能立即告诉我,要等他自由之后。

他想到的,会不会跟我一样,也是惠城胡家?

我从小便知道惠城胡家,但这个家族虽声名赫赫,却嫌少有人真正跟他们接触过,我不由得想,这次乔家生日宴,会不会请胡家?

如果请的话,我是不是可以远远地看一眼,甚至有可能的话,试探一下?

“可以吗?”徐刚伸手在我眼前挥了挥,问道,“林晚,能给师伯一个面子吗?”

我想了一下,徐刚这人在大事前面虽然不靠谱,但他毕竟在这个圈子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,为人圆滑,有他陪我一起去,说不定还能派上点用场。

这样想着,我便伸手将罗盘拿过来,说道:“那侄女儿就收下师伯这份见面礼了,师伯破费了。”

“应该的应该的。”徐刚连声说道,“是师伯跟你后面沾光了,那我先回去准备准备,就不打扰你做事了啊,等日子到了我再来找你。”

我应了一声,徐刚屁颠屁颠的离开了。

他这一提醒,我倒是想起来,离那对双胞胎的生日宴没几天了,我还没给两个孩子准备生日礼物呢。

上次帮了乔家那么大的忙,事后乔老爷也大手笔,给了我一笔丰厚的报酬,我去赴宴,包红包难免俗气,便想着明天去市里逛逛,挑两件寓意比较好的金器做礼物。

……

晚上,天一黑我便收拾了去后院,胡闻之正坐在正堂里等着我。

看到我进门,冲我招招手让我过去,揽着我坐在他腿上。

我便问他:“陈宝寅手上的白毛是你弄的?”

“那女人太讨厌了,我只是小惩以戒罢了。”胡闻之说道,“不过今夜也够她受的了。”

我忿忿道:“那也是她活该,陈家真是把她惯坏了。”

“她还会来找你的,天门铃一日不到手,陈家一日不会善罢甘休。”胡闻之说道,“你在外面一定要小心,能避则避。”

“放心吧,天门铃不是谁想拿就能拿得走的。”我倒是不担心陈宝寅,转而问道,“那白毛过了今夜就能自己褪去吗?”

胡闻之摇头,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我说道:“三天之内必须用这个将白毛除去,否则以后会留疤的,陈家必定还会来找你,有这个在手,你便不用害怕他们。”

我接过小瓷瓶,揣在身上,嘴里说道:“你想的还挺周到。”

“媳妇儿的事情,我不操心谁操心?”胡闻之把着我的一只手轻轻地捏,一边捏一边问我,“乔家的生日宴你必须去吗?”

“看来你最近法力恢复的的确不错啊,我在这店里一举一动你都了如指掌。”我揶揄道,“一点隐私都没有了。”

胡闻之笑道:“那还不是你的功劳?”

我脸一红,伸手便拍他:“不正经!”

顿了顿,继续说道:“乔家是江城首富,他家的面子我能不给吗?不过乔老爷曾受过我外公的恩惠,对我很不错的,在他家的地盘上,应该没有什么人敢找我麻烦吧?”

“你小心一点就好。”胡闻之喋喋不休的交代,“那天记得早去早回,不要喝酒,不要跟任何不熟悉的人交流,我在家等你。”

我不敢将自己已经开始怀疑惠城胡家,以及想去乔家赴宴的真正目的说给胡闻之听,害怕他担心,一个劲的点头:“放心吧,我心里有数。”

……

第二天一早我便打车去市里,在市区有名的金店挑了两只金锁,仔细包好之后,揣在包里就准备回去。

刚出了金店门,两个黑衣保镖走上前来,一左一右将我夹在中间,右边这个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,说道:“林姑娘,我家老夫人有请。”

“陈老夫人?”不用问其实我也知道,当即说道,“不去。”

保镖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:“林姑娘还请不要为难我们,我们也是奉命办事罢了。”

“说了不去就不去。”我也语气强硬道,“有什么事情,让你们家说话管用的人来找我,否则一切免谈。”

双方僵持不下,大庭广众之下,这两个保镖还真不敢对我动粗。

过了一会儿,路对面一直停在梧桐树下的轿车缓缓的朝着这边开过来,车窗摇下,陈老夫人的脸露了出来。

她沉声道:“林晚,上车。”

呵,能让陈老夫人亲自出马,也算是我面子够大,我再继续拧巴下去,估计没有我好果子吃。

想了想,我便抬脚上车,坐在了陈老夫人的旁边。

车子启动,却并没有去江城,而是在市区的一座小别墅里停了下来。

陈老夫人在前面走,我跟在后面,进了大厅,管家将所有人叫出去,将大门关上。

整个大厅里就只剩下我和陈老夫人,以及沙发上坐着的一个全身裹在斗篷里的人。

大门一关上,她伸手一把扯掉斗篷,露出真面目,不是陈宝寅又是谁?

虽然一进门我便猜出来是她,但是斗篷被扯下的那一刻,我还是被惊住了。

陈宝寅的右手直至右半边脸,只要是暴露在外面的皮肤上,到处长满了白色的毛,看起来有点恐怖。

她的眼神一对上我,罕见的露出一丝胆怯来,往陈老夫人身后缩了缩。

陈老夫人将她拽出来,对上我,这才开口道:“林晚,我知道你心中对陈家,对我都有怨。

对,当年你出生之时,我们为了保全整个陈家的百年基业,不得不舍弃你,任谁看到刚出世的孩子浑身白毛也会害怕吧?

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,我的心里其实一直在愧疚,如今能看到你安稳长成如此亭亭玉立的大姑娘,便也安慰许多。

宝儿脾气虽然骄纵了一些,但毕竟也是你的嫡亲堂姐,就算有什么过错,我会罚她,你这样把她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,倒是有些过了。”

“我过分吗?”我反问道,“那是不是要让她一巴掌扇在我的脸上,才不叫过分?”

“宝儿不会的。”陈老夫人说道,“昨日她临行之前跟我说过,是要去找你好好商量事情,如若不是被逼急了,轻易也不会动手。”

“哦,也就是说,就算她扇了我,也是被我逼得咯?”我冷笑道,“所以无论她对我做什么,我都是咎由自取咯?”

“我不是这个意思。”陈老夫人说道,“我这一辈子只有你们两个孙女儿,手心手背都是肉,以前我并不知道你还活着,既然如今相认,林晚,回来吧,回到陈家来,我会像疼爱宝儿一样,好好弥补这些年对你的亏欠的。”

我诧异的看着陈老夫人,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她这是在向我低头吗?

还是当着陈宝寅的面?

如果只是单单为了陈宝寅手上身上的白毛,跟我要除掉白毛的办法就行了,为什么还要让我回陈家?

她这是认清了当前的形势,看清了陈宝寅烂泥扶不上墙的本质,想要转变目标,重新培养我了吗?

不但我不解,陈宝寅也愣住了,她脸色一滞,忽然扑上前来,一把抱住了我的小腿,仰着小脸求道:“林晚,晚儿妹妹,求你。”

“你松手。”我拽了拽小腿,说道,“陈宝寅我警告你,这一次我只是小小的惩罚你一下罢了,解药我会给你,但以后你若是再敢去找我麻烦,我不介意让你彻底毁容。”

胡闻之将这小瓷瓶给我,并且告诉我三天之内必须除掉那些白毛,就是没想让我把事情闹大。

到了这种时候,我也没必要再跟陈宝寅争锋相对了,将小瓷瓶拿下来,说道:“把这里面的东西均匀的涂抹在长白毛的地方,很快你就能恢复如初。”

陈宝寅松开我,接过小瓶子,立刻往脸上、手上抹,我转身便走。

但我刚抬脚,陈宝寅竟然又一把抱住我的腿,哀求道:“林晚你不能走,求你,算我求求你,把天门铃留下来好吗?”

我顿时满肚子都是火,这人真是贼心不死。

我咬牙说道:“陈宝寅,你不配!”

“求你。”陈宝寅死死地抱着我的腿,眼睛里蓄满了泪水,我见犹怜的,“林晚,求你把天门铃给我行不行?

你从小生活在凤凰岭山野乡间,无父无母,你本来什么都没有,所以也不存在失去什么,但我不一样,没有天门铃,我将成为胡家的下堂妇,甚至成为陈家的弃子。

你知道的,我从小被整个陈家捧在手心里呵护着长大,过不惯那种被冷眼忽视的生活,我会死的。

求你发发善心,帮我一把好不好?”

呵!我简直要仰天长笑了。

我出身乡野,便只配被人踩在脚下,毫无出头之日,而她因为从小养尊处优,过不惯苦日子,就要从我这里索取?

还那么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?

我刚想怼她两句,陈老夫人忽然冲着外面叫道:“管家,送大小姐回陈家,没有我的命令,不准她踏出房门半步!”

管家立刻推门进来,带着两个保镖,走过来就要押陈宝寅。

陈宝寅急的大叫:“奶奶,你怎么能软禁我?我是你从小疼到大的大孙女儿啊,我生于寅时初刻,带着大富大贵的命格,满月当天就收到了惠城胡家的聘礼,我才是那个能够兴旺整个陈家的宝啊!

而她林晚,生于寅时末刻,命中带煞,出生当日便克死了她的亲生父母,如果让她回到陈家,一定会给陈家带来厄运的!”

“都愣着干什么!”陈宝寅的话让陈老夫人彻底变了脸色,冲着管家吼道,“大小姐受了刺激,暂时神志有些不清楚,回去之后,尽量让她禁言。”

管家应了下来,示意保镖将陈宝寅拖出去,塞进车里,送回江城去了。

陈老夫人转头看向我,说道:“晚儿,不要把宝儿的话放在心上,也怪我,从小把她惯坏了,虽然比你虚长三岁,倒远不如你懂事。”

我听着这些话,心里没来由的发慌,这老妇人话音变得也太快了吧,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?

我没说话,警惕的看着她,她顿了顿,又说道:“其实我心里也明白,天门铃的事情,的确是我们陈家吃了大亏,上了别人的贼船,被坑了。

一开始我也有点不敢相信,胡家会如此下作,用一枚假天门铃来诓骗宝儿,直到你去陈家的那天,我才意识到,真正的天门铃或许真的一直属于晚儿你。

但不管怎么说,天门铃无论是在你的身上,还是在宝儿的身上,那都是在我们陈家,只要天门铃在陈家,胡家和陈家的婚约就依然有效,晚儿,跟奶奶回家吧。”

她说着,伸手来拉我的手,被我一下子躲开,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,才缓过神来说道:“我姓林,不姓陈,从你们将我拎出陈家,扔进九里涧的那一天开始,我与你们陈家便再无半点瓜葛了,别打我的主意,天门铃更不行!”

说完我转身就走。

脚还没跨过门槛,身后陈老夫人忽然大声说道:“林晚,你可以不管陈家的颜面与死活,但你外婆的命,你也不管了吗?”

我猛地回头,不敢置信的盯着她。

她继续说道:“你回过凤凰岭,已经见到了你外婆,不是吗?”

“你派人跟踪我?”我怒道,“卑鄙!”

“我只是关心你!”陈老夫人激动道,“那日你来质问我,到底是不是陈家害死你外婆,我并未作答,不是我不想告诉你你外婆当时的情况,而是我不能确定,你到底有没有能力去承受这件事情的真相,有没有本事去救你外婆,替她讨回公道!

但乔家一事,晚儿你让奶奶看到了你在风水方面的过人天赋,你不愧是我们陈家的种,生来便对这些事情特别敏感,再加上天门铃灵力的加持,你未来可期。”

“我未来怎样,跟你有何干系。”我浑身透着排斥,“你这是养歪了陈宝寅,想要转身投资我了?对不起,我不接受。”

“晚儿是聪明人,而我向来喜欢跟聪明人合作。”陈老夫人冷静了下来,说道,“晚儿想要救你外婆,而陈家吃了这么大一个亏,定然也是想讨回公道,在这一点上,我想我们可以达成一个共识,是不是?”

这陈老夫人稳坐陈家第一把交椅这么多年,真真的成了老奸巨猾的老狐狸了,太过精明。

今天她来见我,一步一步往下走,每一步都是有条不紊。

她先是用陈宝寅来试探我的底线,眼看着陈宝寅激怒了我,知道陈宝寅指望不上了,立刻又来跟我打感情牌,不停地夸我,拉拢我。

结果我仍然不吃她这一套。

到了现在,她开始撇弃那些外在加持的感情戏码,直接以与我平起平坐的身份,跟我谈合作了。

不得不说,她这一点撂出来,让我有些许动心了。

惠城胡家对于我来说,一直如云山雾罩,只存在于传说中,但陈家是真真实实与胡家打过交道的,他们对胡家的了解,要比绝大多数人来的深刻的多。

或许与陈家合作,借由他们的手,我能够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,帮助我尽快找到害我外婆的人,拿回我外婆丢失的魂魄。

可与陈家合作,无异于与虎谋皮,一脚踏错,便是万劫不复。

这个决定一旦做下来,我便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,眼前这个老太婆道行太深,论手段,我在她面前实在显得太嫩了。

一时间我陷入了无尽的挣扎之中。

胡闻之是我现在最应该信任的人,但我不确定他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自由,在等待的这个过程中,会不会发生其他什么变故,导致我们还没出手就已经满盘皆输了?

我到底是应该等胡闻之,还是先小心翼翼的跟陈家合作,走一步看一步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