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晏皇朝乾元二十二年,国泰民安。
清明节刚过,清晨的京城空气中还残留着前日留下的点点湿气。
永安巷的庄府后院佛堂。
“唔…”
口中发出细微的呻吟声,庄妙容被心口的闷痛给疼醒了,她皱着眉睁开有些发沉的眼皮。
昏暗的室内,只有一丝从门缝透露进来的光,照在她面前被染成暗红色的石砖地上。
细微的粉尘随着阳光的照射,隐约跳动着,就像她的心脏一般微弱。
支起无力的身体,却牵动了胸口上的内伤,让她倒吸一口凉气。
调整了动作避免扯到胸口,她疑惑着自己所处的环境。
视线却意外对上了一双没有感情的眼睛,心猛地漏掉一拍。
下一刻她才看到了这双眼睛的全貌,那是一尊被供奉的佛像。
案桌上的香燃了一半,丝丝青烟缭绕。
看到佛像全貌的瞬间,就像是打开了什么闸阀一般,大串的记忆瞬间涌进脑子里,让她的脑袋产生了撕裂般的痛感。
“这是…”
她,这是重生了?
她居然又重生回来了,回到这个她命运的分叉口上。
庄妙容双手渐渐紧握成拳,身体上还残留着属于上一世的本能反应。
只要她脑海中一想到那场火,她立刻就感觉到自己身上好像被烈火焚烧着。
绝望、恐惧、还有滔天的恨意朝她脑海席卷而来,冲击的她头晕目眩。
不待庄妙容反应,佛堂的厚木门被人从外面大力推开,发出磨牙的咯吱声,让人头皮发麻。
刺目的阳光顷刻间喷涌泄进佛堂,将庄妙容眼睛刺的都眯了起来。
脚步声一步步靠近,直至面前的阳光消失,一团阴影笼罩下来,庄妙容才彻底睁开眼。
抬头看,是那个刚刚还定格在她脑海里漫天火光之外的猖狂笑脸。
她的好嫡姐,庄妙淑。
庄妙淑居高临下的看着满身狼狈,抬头仰望着自己的庄妙容,心里产生了一丝微妙的快意。
嘴里却一脸为难的关心道:“妹妹,听说你为了拒绝进入燕王府都绝食两天了?要我说,这燕王府到底哪里不好了?
你就别跟父亲犟了吧,这天大的机遇,谁不是撞破头了往里钻啊?父亲那边还发着火,骂妹妹不知好歹呢。”
庄妙容抬头认真看着这张如玫瑰一样艳丽的脸,当初,她是多眼瞎,觉得嫡姐对她关爱有加的?
捂着连呼吸都会发疼的心口处,庄妙容轻喘一下,暗哑粗劣的嗓音传进在场每一个人耳中。
“既然这么好,嫡姐去如何?”
庄妙淑眼神猛然一厉,似是想把庄妙容的眼慑穿,脸上关心的表情有一瞬间变得阴沉。
旋即意识到什么,又堪堪扯出一张笑脸。
“妹妹这是说哪的话,这是父亲为你定下的婚事,哪能说变就变?”
庄妙容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,明明心口都疼的不得了,却笑的异常讽刺。
上一世她也认为嫡姐都是为她好,虽然不能接受入王府为妾,但她好歹承了嫡姐推心置腹劝说的情。
最后才知道,原来父亲定的人本就是庄妙淑,是她不愿意去燕王府才将她这个庶妹推进去。
“是吗?姐姐莫要骗我,我怎么听说,父亲原本定下的人是姐姐你呢?”
庄妙淑的脸上突然闪现一丝慌乱,“你听谁说的?没有那回事!”
庄妙容仔细看了她的表情,居然还看出了对方眼底的一抹惧意。
将这个疑惑暂时压下,她撑着虚弱的身体站起来,摇摇欲坠的她却始终没有倒下,眼睛直直盯到庄妙淑的眼底。
“姐姐,燕王府,我去。希望日后,你不会为此刻的决定感到后悔!”
庄妙淑铁青着脸看着她,她不知道庄妙容是从哪里得知的,但是她既然同意了,那就都无所谓了。
索性不再掩饰,不再是做出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。
“不劳妹妹关心,姐姐为何要后悔?”
“是吗?”庄妙容嘴角露出一丝微妙的笑。
“姐姐觉得康王如何呢?”
庄妙淑脸色大变,身形不稳的往后退了一步:“你、你什么意思?”
她是知道了什么?
庄妙容挑眉,心中的想法彻底印证,嘴角的嘲意扩大。
“妹妹自是什么也不知,姐姐既然瞧不上燕王侍妾的位置,妹妹只能猜测姐姐是意有所属,看来妹妹是一猜即中了。”
庄妙淑狂跳的心脏慢慢回拢。心底却突然生出一股戾气,这个贱人,竟然敢诈她!
“呵!妹妹真是厉害,那姐姐就在这先祝你一句‘前程似锦’了。”
庄妙容眼神微冷,一字一句说道:“彼此彼此,妹妹也祝姐姐鹏程万里。”
“哼!那咱们就走着瞧!”庄妙淑阴着脸,用力甩袖离去。
笑话没有看成,反而把自己惊出一身冷汗,庄妙淑不愿意再在这里待,怕自己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。
正院庄父那边很快就知道了庄妙容服软的消息,把庄妙容放了出来。
半夏在外面守着,庄妙容一走出来就看到她那红的跟兔子一样的眼睛。心里泛出一丝丝的疼,真好…大家都活的好好的。
“小姐…您没事吧?”
庄妙容对着半夏虚弱一笑。
“我没事,咱们回去吧。”
自从庄妙容示弱答应进燕王府做侍妾之后,为了防止她突然反悔,庄父变相的将她软禁了起来。因为三天后,就是宫里来抬人的日子。
她走不出她的院子,也不准别人探视。
庄妙容差点鼓掌庆贺,她一点儿也不想与这家子人交流,都是些冷心冷肺的变态。
还好,她很快就能离开这个令人厌恶的地方。
三日时间一晃而过,才寅时不到,王氏那边就派人过来将庄妙容叫起来梳妆,实则是盯着她别出幺蛾子。
因为只是侍妾,没有份位,所以她只能带着一个丫鬟,微薄行礼从后门抬进府。
添妆什么的,更是想都别想。
王氏厌恶她都来不及,根本不可能给她这个庶女半点添头。
庄妙容本是因为接受过现代教育,实在不能接受自己去给人当妾的想法,所以宁死不屈,却不想最后落得那样的下场。
再重生回来,庄妙容觉得,什么妾不妾的,能活命就可以了。
卯时,宫里来人了。
庄家老夫人携女眷一起迎接了贤妃娘娘宫里的胡嬷嬷,献尽殷情。
最后在时间快到了才寥寥几语交代了庄妙容,任谁都看得出来这是个不受宠的。
而王氏,根本看都懒得看她一眼。
庄妙容的出府过程简略至极。
直到庄妙容上轿离开,庄万保和庄妙淑都未曾路面。
半夏小碎步贴着轿窗边行走,担忧的唤了声庄妙容。
“小姐…”
窗帘被掀开了一角,露出了一张水嫩红润的脸。
经过三天的调养,庄妙容气色好了大半。此刻眉眼里在已经完全没了在庄府时的悲伤,眼底星光闪耀,一时竟把半夏给看呆了。
“我没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