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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罚三杯不提你

谢沐怜萧南衣 著

其他类型连载

可是……可是她不是谢欺程,不是男子啊!这才是最可怕之处。被萧南衣捏过的地方,如滚烫的火在烧,谢沐怜这一刻简直头皮发麻。她浑身僵硬,想离开,离不了。

主角:谢沐怜萧南衣   更新:2023-04-11 16:50:0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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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女主角分别是谢沐怜萧南衣的其他类型小说《自罚三杯不提你》,由网络作家“谢沐怜萧南衣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可是……可是她不是谢欺程,不是男子啊!这才是最可怕之处。被萧南衣捏过的地方,如滚烫的火在烧,谢沐怜这一刻简直头皮发麻。她浑身僵硬,想离开,离不了。

《自罚三杯不提你》精彩片段

她这吃惊的模样令萧南衣龙心甚悦,他于是决定好心地给她科普一下。

“爱白平日可读过一些春宫册?”

“微臣……未曾读过。”

谢沐怜仍旧没有回过神来,但是快速回答皇上的话已经成为了她三年来的习惯,即便处于震惊之中,仍旧是下意识的反应。

他就知道她没读过,不仅没读,看她方才承受他的吻那呼吸都不顺畅的样子,只怕都还未开过荤呢。

这一点还是很值得高兴的。

他不愿意她亲近过任何人。

他微微一笑,说不出的风姿卓然。

“那想必爱白不知道,男人与男人之间,也是可以欢好,共赴巫山云雨的。”

谢沐怜就算再傻,也明白他说的是何意了!

她虽未读过春宫图,但是看一些话本时,也不乏有一些王孙公子宠幸娈童、有断袖之好的故事。

也知道除了男女之间的天地大伦,这男男之间也是颇多喜好之人的。

可是……

可是她不是谢欺程,不是男子啊!

这才是最可怕之处。

被萧南衣捏过的地方,如滚烫的火在烧,谢沐怜这一刻简直头皮发麻。

她浑身僵硬,想离开,离不了。

可是再待下去,一旦他脱掉她的衣服,发现了她的女儿身,那么她……以及她的亲人们,将必死无疑。

“皇上……”她一出声,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。

那是惊惧至极才会发出的音调。

“嗯?”萧南衣薄唇微勾,目光慑人地看向她。

“臣……今日身子略有不适。”她咬唇道。

事到如今,她的脑中一团乱麻。

从来没有哪一刻,她比现在更后悔。

为何三年前要自作主张地替哥哥参加科举?

如果没有参加,哥哥只消再等几年,依旧可以青云直上,一展所长。

他们一家也不会如现在一般日日担惊受怕,谨小慎微。

想到此处,她的眼泪忍不住流了出来。

都是她的错。

是她害人害己。

只是她一条命也就罢了,但是谢府满门可怎么办?

她的眼泪忽然便流了出来,萧南衣本来还唇角带笑。

可是看着那刺眼的泪珠,他的唇瞬间就紧紧抿了起来。

一瞬间,他有些后悔。

后悔自己为何这样戏弄她,也后悔明明已经忍了两年多了,为何今日又做了傻事。

他是心悦她,悦她的才情,悦她的性情。

可是,正因为喜欢,他才会苦苦克制。

任何一个正常的男子,都不能接受另一个男人的爱吧?

“朕累了,谢白退下吧。”他蓦地翻身,放开对她的禁锢,意兴阑珊地道。


第005章 休养

谢沐怜刚一回府,家中的下人就道:“少爷,老爷和夫人在书房等您。”

“知道了。”她点点头,回到房中换下了朝服,着一身翠竹边的白色长袍,往书房而去。

甫一进门,家中的管家谢康就把书房的大门阖上,自觉地走到门外看守。

“白儿。”

穿着雍容的谢夫人走上前,一把拉住她,然后仔细地打量。

“听说皇上召见你了?”谢夫人的声音是掩饰不在的担忧。

她的身后,翰林院大学士、谢沐怜的父亲谢章亦是脸色不豫地看着她。

经过午后的事,她其实也是害怕已极。

但是当着父母的面,她又不想让他们担忧。

“嗯,”她点点头,笑道:“没什么大事,皇上不过是问了几句话,然后让女儿陪他用膳。”

“用膳?”谢章闻言,眉峰紧皱,“好端端的,为何要让你侍奉?”

“这……”谢沐怜想到午后在龙榻上的那一番荒唐,到底是难以启齿,只好打着掩饰道:“女儿也不知。”

看她那样子,谢章知道也问不出什么来。

罢了,只要不是皇上发现了她女扮男装的事,其它的也算不得什么大事。

于是道:“今天薛大夫看过了,说再过几日你哥哥就可以出门了,我看明天起你就告假在家,先别去上朝了。隔个几日,即便你跟程儿之间有些微小的不同,也可以借生病的借口来掩饰过去了。”

谢沐怜闻言,不禁大喜。

本来她还在担忧明日的事,这下总算是放下心了。

当下也没有心思跟双亲说话了,笑道:“爹、娘,我先去看看哥哥。”

“去吧。”谢夫人摸摸她的头,慈爱地笑道。

谢府占地面积不大,谢欺程的澜苑位于府中的正北角,坐北朝南,采光好,四周又安静,适合病人休养。

谢沐怜脚步轻快地走到门口,轻轻敲门,里面便传来“请进”的声音。

“哥哥。”她走进门,绕过前厅和屏风,走到谢欺程的榻前,脆生生地唤道。

在朝堂时,她是低调、谨小慎微的谢大人,在父母跟前时,她是听话懂事的好女儿。

只有在谢欺程面前,她可以无所顾忌,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女。



眼见得府中下人一个个人心惶惶,她皱皱眉,跟管家谢康道:“先让大家都散了,让他们都不许背后妄议,各干自己的事去。”

谢康应了一声,忙去安排了。

谢沐怜又喊绣春、兰馨道:“把老爷、夫人扶去书房。”

谢大学士此刻六神无主,自是全听女儿安排。

一时几人到了书房,谢沐怜待谢夫人情绪稍微好些了,才问道:“东厂的人怎么会忽然来抓哥哥?他们可说了是因为何事?”

东厂虽为百官所惧,但是他们代表的是至高无上的皇权,平日做事素来秉公执法,从来不曾滥用职权的,今夜这却是怎么了?

谢学士刚喝了口茶顺气,听完女儿这话,顿时便唉声叹气。

半响,他方道:“魏大人跟我说,有人举报你哥哥与景王谋反一事有关。说是数日前,皇上曾在京中酒楼遇刺,当时刚巧你哥哥也在,怀疑是他报的信。”

谢沐怜闻言,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。

原来,是因为那件事。

那伙人果然是景王的人,难怪最近京中动静那般大。

可是,此事怎么会查到哥哥头上呢?

那一日,明明是她而不是哥哥呀!

而且,若不是萧南衣相救,她都差点死于非命了。

她又怎么可能是景王的人呢?

谢沐怜正凝神想着这中间的关窍,一旁的谢夫人已经紧紧抓着谢大学士的胳膊,哭道:“老爷,你快想个法子呀!”

“我能有什么法子?程儿跟景王从无联系,肯定与此事无关。待到他们查清了,自然就会放了他了。”

“查清?那得等到什么时候?谁不知道东厂的人最善用刑,只怕还没等到那一天,程儿便要受不住了!”

谢夫人这话让谢沐怜心中一沉。

是啊,哥哥身子那么差,如何能在东厂熬得住?

怎么办?她该怎么办?

三人正各自惶然之际,忽而谢康进来道:“老爷,宫里的李公公来了,此刻就在前厅呢,他说倘若想救少爷,那只有一个法子,就是让小姐即刻随她入宫。”

入宫?

此言让谢学士、谢夫人齐齐面露惊愕。

而谢沐怜,则是恍然。

她明白哥哥这祸事从何而来了。

他知道了。

萧南衣知道她假扮男装的事了。

如此一想,谢沐怜倒是松了一口气。

既然此事是针对她而来,那么,哥哥便有救了。

于是她跟双亲道:“爹、娘,女儿这便回房收拾一下,随李公公入宫。”

谢夫人依旧在哭,但谢学士则稍微清醒些。

他沉声道:“不行,你不能进宫,明天就是你的大喜之日了,你须得留在府中待嫁。”

“爹,”谢沐怜苦涩一笑,“就让女儿去吧。还有,您把沈府的聘礼退了吧,这亲,怕是成不了了。”

可是,他没有法子。

二十三年来,他初次尝情之一味,便这般坎坷、艰难。

难到他开始怀疑自己。

这几日来虽说她每次去求见都被他派人拦了下来,可是,他又何曾好受?

只要她在殿外一刻,他就什么都干不下去。

昨夜,他终于又忍不住,想她想疯了,便再次假扮刺客来见她。

他宁愿她把他当作另外的人,也不愿看到她为了救兄长在他身下曲意承欢,那比杀了他还要令他难受。

因为不想蒙住她的眼睛,所以他易了容,又给她下了药,免得她太疼。

却没想到,她还是因此病倒了。

萧南衣一边懊悔着,一边痴痴地瞧着她。

只见床上的人儿紧蹙着眉,完全不见往日的鲜活可人,似乎真的难受异常,他简直悔得肠子都青了。

“白儿,”他低低的叹息,喃喃道:“朕输了,你快些好起来吧,只要你好了,朕马上下令放了谢欺程,也保证不再追究你女扮男装一事,好不好?”

床上的女子依旧毫无反应。

萧南衣凤眸黯了黯,半响,他终于下定决心,极为艰难地道:“你若是当真不喜欢朕,不喜欢宫里,那么,朕便答应你,放你离开。”

也许,他真的是错的。

喜欢一个人,就要让她开心、快活不是么?

他这般胁迫她家人,强留她在他身边,却始终得不到她的心,只是让她离他越来越远,这样于她于他,又有何意义呢?

片刻之后,床上熟睡的女子忽地微微动了一下。

萧南衣一惊,慌乱之下忙闪身至她的床侧阴影里,屏住呼吸,生怕叫她发觉了。

但他却不知,谢沐怜方才根本就没睡着。

她清晰地听清了他的话。

一瞬间,一直缠绕在她心中的一团乱麻终于被理清了。

她睁开眼,看着头顶的软帐,眼眶有些酸涩。

“皇上,我懂了。”她轻声道。

她知道他就在房间中,知道他一定在听,所以,她继续说了下去。

“这两天我听了一些关于您小时候的故事……”



可是,他没有法子。

二十三年来,他初次尝情之一味,便这般坎坷、艰难。

难到他开始怀疑自己。

这几日来虽说她每次去求见都被他派人拦了下来,可是,他又何曾好受?

只要她在殿外一刻,他就什么都干不下去。

昨夜,他终于又忍不住,想她想疯了,便再次假扮刺客来见她。

他宁愿她把他当作另外的人,也不愿看到她为了救兄长在他身下曲意承欢,那比杀了他还要令他难受。

因为不想蒙住她的眼睛,所以他易了容,又给她下了药,免得她太疼。

却没想到,她还是因此病倒了。

萧南衣一边懊悔着,一边痴痴地瞧着她。

只见床上的人儿紧蹙着眉,完全不见往日的鲜活可人,似乎真的难受异常,他简直悔得肠子都青了。

“白儿,”他低低的叹息,喃喃道:“朕输了,你快些好起来吧,只要你好了,朕马上下令放了谢欺程,也保证不再追究你女扮男装一事,好不好?”

床上的女子依旧毫无反应。

萧南衣凤眸黯了黯,半响,他终于下定决心,极为艰难地道:“你若是当真不喜欢朕,不喜欢宫里,那么,朕便答应你,放你离开。”

也许,他真的是错的。

喜欢一个人,就要让她开心、快活不是么?

他这般胁迫她家人,强留她在他身边,却始终得不到她的心,只是让她离他越来越远,这样于她于他,又有何意义呢?

片刻之后,床上熟睡的女子忽地微微动了一下。

萧南衣一惊,慌乱之下忙闪身至她的床侧阴影里,屏住呼吸,生怕叫她发觉了。

但他却不知,谢沐怜方才根本就没睡着。

她清晰地听清了他的话。

一瞬间,一直缠绕在她心中的一团乱麻终于被理清了。

她睁开眼,看着头顶的软帐,眼眶有些酸涩。

“皇上,我懂了。”她轻声道。

她知道他就在房间中,知道他一定在听,所以,她继续说了下去。

“这两天我听了一些关于您小时候的故事……”

前阵子被处置的景王,并非本朝的第一例谋反。

在圣元元年,萧南衣初登基的那一年,这深宫中,也曾爆发过一次谋反。

彼时,身为太后的王氏因为不满他打压娘家的舅舅,于一个深夜联合外戚,起兵造反,想要立自己的幼子南衣王为帝。

幸而被萧南衣察觉得早,提前安排了威武将军派兵暗中埋伏,在他们得手之前先将之抓了起来。

自此之后,太后及南衣王被送至千里之外的府邸,终身不得回京。

关于这段隐秘,整个大离知晓的人并不多,谢沐怜也是偶然间自一个年长的宫女那里听说的。

之后,她又在藏书阁看了一些有关萧南衣幼年的事。

这位大离的君主,人人称赞的明君,在他的幼年,其实过得并不幸福。

从小,他便被各位有子嗣的宫妃视为眼中钉、肉中刺,欲诛之而后快,幸而他天性聪颖,又有太后精心护佑,这才平安活到了登基。

可谁知,在他登基之后,曾经疼爱他的母后却联合自己的亲弟弟一起背弃了他。

仅仅是为了他没有给她的兄长母家加官进爵,就想要废了他的皇位。

随着这些宫中隐秘被谢沐怜在暗夜中一字一句道出,霎时,整个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。

“谢沐怜,你以为你是谁?”

等到这些都忙完,又过了半个时辰,萧南衣便来了。

“民女谢沐怜参见皇上,皇上万岁。”谢沐怜扶着犹自酸痛的腰行礼,刚刚跪下,便被萧南衣一把扶了起来。

“快起来,白儿,以后没有外人的时候,这些繁文缛节都免了。”

“谢皇上。”谢沐怜盈盈一笑。

他愿意给她荣宠,那她就心安理得的接着。

萧南衣拉着她到锦榻上坐下,也不许她坐另一边,只紧紧把她抱在怀里,一边吻她的唇,一边呢喃道:“白儿,朕可想死你了。”

谢沐怜看一眼殿内伺候的太监宫女,脸红红地推他,“皇上,还有人在呢。”

萧南衣抬眼扫一眼,他自小生在宫中,一举一动,皆是被人拥簇着,是早已习惯的,倒并未觉得如何,然而见谢沐怜害羞,他便微微一笑,道:“都下去吧。”

“是,皇上。”

等到众人都退了下去,萧南衣环着谢沐怜的腰,含笑问道:“朕上午让人送来的东西,你可喜欢?”

谢沐怜想到那五大箱子里的各类珍品,笑道:“我很喜欢,谢皇上。”

萧南衣最喜欢她这般乖乖巧巧的模样,忍不住捏捏她的秀鼻,道:“跟朕还客气什么!”

话落,又接着道:“今日一早,朕已经让东厂放谢欺程回去了,你放心,他这些日子未曾受一丁点儿苦。朕派人去拿他,只是听说你要嫁给沈彬,才不得不出此下策。”

“阿落,我知道。”

她既然知晓了他的心,便也就相信他绝不会做出任何伤害她的事来。

更何况,谢欺程与景王之间原本就无勾结,此事一查便知,他是明君,不会真的因私废公的。

“你明白便好。”萧南衣又忍不住轻轻地啄吻她。

美人在怀,明眸皓齿,幽香醉人,他吻着吻着,便忍不住心旌摇曳起来。



好在,哥哥的病已经快好了,再过不久,他就可以替回她入朝了。

到那时,她就可以恢复本来的面目了。

是嫁人也好,是外出散心也罢,终究是不用再混迹于朝堂,每日担惊受怕了。

想到这里,她紧张的心情又放松了起来,步子也轻快了些。

小太监将她带到御书房,便站在门口,请她独自进去。

谢沐怜理了理朝服,确认衣着发髻皆整齐后,这才推开门躬身进入。

殿内的光线明亮,点着熟悉的龙涎香,风吹来的时候,带动满室馨香。

“臣谢欺程参见皇上,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。”

她跪下,低着头行礼。

“起来吧。”正前方的书岸后,传来皇帝萧南衣淡漠的声音,倨傲、清冷又凌然,一如他平日的为人。

以前在闺中时,谢沐怜见过的男子皆是家人、家丁。

她的父亲谢章,是翰林院大学士,平日端肃严谨,而她的哥哥谢欺程,常年体弱多病,是温柔的男子。

但当今皇帝则不同,他时而温和怀慈,时而杀伐果断,时而不发一语,让人看不透所思所想。

尽管已经为官三年了,谢沐怜每次见他,都还是本能的畏惧。

畏惧他至高无上的权利,畏惧他那双漠然的双眸,更畏惧他能透过层层官服,看透她女儿身的面目。

一旦被发现,不仅是她,就连她的父亲、兄长,全家数十口,都将全无存活的可能。

毕竟,欺君之罪,当诛九族。

“谢皇上。”

谢沐怜起身后,听到对面传来沙沙的声音,知道他是在批阅奏折。

也不敢问他宣她来是所为何事,便只好一直站着,垂眸盯着自己的脚尖。

她的脚很小,至少不似男子的脚,如今她身上这双官靴,是她的娘亲谢夫人亲自给她缝制的,外表看着大,但是里面塞了棉絮,穿起来十分舒适,完全不影响她走路。

想到娘亲,谢沐怜忽

而觉得有些腹饿了,早晨上朝早,又议了不少的时间,她清晨起来时吃不下东西,到现在一粒米也未进。

本来是准备下朝便去京城的明芳斋喝一碗酒酿,再买一笼虾饺带回府的,没想到却又被招来了。

她就这么神游着,却未发现书案后的皇帝已经不知何止停了笔,正在淡淡地盯着她。

在萧南衣眼中,眼前的臣子可以算是他最得意的门生了。

满腹经纶、才气卓然,不论是史书,还是策论,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。

比之朝里的那些老臣,谢沐怜很多的观点都更对他的胃口。

也因此在三年前谢沐怜高中状元之后,萧南衣批阅奏折、起早各类诰敕时,便很喜欢招她随侍在侧。

但是过了一阵之后,朝中逐渐流言四起,都说为何当今的圣上一直无子嗣,原来是喜好男色,不然为何每日都跟一个小小的七品编修整日同处一室。

初时,萧南衣听到传言后一阵大怒,立马便颁布旨意,谁再妄传不实流言,立降三级,同时罚俸一年。

如此一来,果真十分管用,见天子动怒,流言一夜间戛然而止。

但又一段时日之后,萧南衣自己便先感觉不妥起来。

因为每每谢沐怜在他面前说话、整理奏折之时,他总是忍不住盯着她看。

有一次忙到深夜,谢沐怜支撑不住伏在案前睡着了,他还亲上了她的唇。

双唇相触的那一瞬间,萧南衣脑中轰然巨响。

他想起了大离王朝辉煌的数百年历史,想起了他过世的父皇对自己的殷殷教导。

他怎么可以……



甫一进门,家中的管家谢康就把书房的大门阖上,自觉地走到门外看守。

“白儿。”

穿着雍容的谢夫人走上前,一把拉住她,然后仔细地打量。

“听说皇上召见你了?”谢夫人的声音是掩饰不在的担忧。

她的身后,翰林院大学士、谢沐怜的父亲谢章亦是脸色不豫地看着她。

经过午后的事,她其实也是害怕已极。

但是当着父母的面,她又不想让他们担忧。

“嗯,”她点点头,笑道:“没什么大事,皇上不过是问了几句话,然后让女儿陪他用膳。”

“用膳?”谢章闻言,眉峰紧皱,“好端端的,为何要让你侍奉?”

“这……”谢沐怜想到午后在龙榻上的那一番荒唐,到底是难以启齿,只好打着掩饰道:“女儿也不知。”

看她那样子,谢章知道也问不出什么来。

罢了,只要不是皇上发现了她女扮男装的事,其它的也算不得什么大事。

于是道:“今天薛大夫看过了,说再过几日你哥哥就可以出门了,我看明天起你就告假在家,先别去上朝了。隔个几日,即便你跟程儿之间有些微小的不同,也可以借生病的借口来掩饰过去了。”

谢沐怜闻言,不禁大喜。

本来她还在担忧明日的事,这下总算是放下心了。

当下也没有心思跟双亲说话了,笑道:“爹、娘,我先去看看哥哥。”

“去吧。”谢夫人摸摸她的头,慈爱地笑道。

谢府占地面积不大,谢欺程的澜苑位于府中的正北角,坐北朝南,采光好,四周又安静,适合病人休养。

谢沐怜脚步轻快地走到门口,轻轻敲门,里面便传来“请进”的声音。

“哥哥。”她走进门,绕过前厅和屏风,走到谢欺程的榻前,脆生生地唤道。

在朝堂时,她是低调、谨小慎微的谢大人,在父母跟前时,她是听话懂事的好女儿。

只有在谢欺程面前,她可以无所顾忌,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女。

她和谢欺程是同胞的龙凤胎,虽然同岁,但是谢欺程自来比她成熟稳重不少,从小到大,总是事事想着她,好吃的好玩的让着她,因此兄妹两人感情甚好。

“白儿。”谢欺程背靠在枕头上,笑着看她。

两个人虽然性别不同,但是脸却十分肖似。

不管是脸型,还是眼睛、鼻子、嘴,都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。

尤其是此刻谢沐怜还是一身男子的装扮,眉形都是照着谢欺程的画的,因此两人间更是像了十成十。

是不仔细分辨,绝难看出差别来。

这也是当初谢沐怜胆敢冒名顶替哥哥去参加科举的原因。

她年幼时想要出门玩的时候,哥哥就经常替她做男装打扮,好几次回府时,都被府中下人错认成谢欺程。

看着扮成自己的妹妹,谢欺程心中满是柔情和歉疚。

“怎地今日回府那么晚?不是休假吗?”

“哦,临时有些事。”谢沐怜道。

她不想再这个话题上再多提,忙转了话题,笑道:“哥哥,爹说你的病要大好了?”

“是,”谢欺程颔首,微微笑道:“这些年辛苦你了,是哥哥不好,不仅没能护佑你,还让你成日担惊受怕。”

“哥哥怎地又说这些话了?我早就说过了,都是我心甘情愿的。”

看着妹妹娇笑着撒娇的样子,谢欺程不由一阵感慨。

“再过一个月,你就十七了,别的姑娘如同你这般年纪,都已经做了娘亲了,是哥哥耽误了你。”

谢沐怜闻言,略有些脸红,她俏皮地吐了吐舌头,道:“哥哥别说我了,你也快早些娶个嫂嫂进门吧,我看薛姐姐就很不错。”

她一说起薛紫谢,便换成谢欺程不好意思了。

他不自在地轻斥道:“你小姑娘家瞎说什么呢!”

“我哪有瞎说了?薛姐姐长得美,又是出自神医世家,性子也好,我是极喜欢的,爹和娘也十分敬重她,哥哥你若是能娶她进来,那是我们谢府的福气。”

谢沐怜话落,背后忽然传来一声咳嗽声。

兄妹两人回头,只见是薛紫谢端着一碗药进来。

许是听到了谢沐怜刚才的话,她的脸相校平日有些红,眼神都不敢与谢欺程相接触。

“薛姐姐,”谢沐怜跟她点头致意,笑问:“到哥哥服药的时间了?那我先出去了,你们两个慢慢聊。”

说完,不等谢欺程出声,便笑着出去了,还不忘给他们两人把门掩上。

没多久便入了夜,因今日是中秋,谢府的一家四口俱是准时来到了饭厅。

考虑到谢欺程的身子,今日的饮食都极为清淡,不过众人都兴致不错,吃完了饭,又在院中赏了会儿月,这才各自散了。

折腾一天回到自己的清苑,贴身丫环兰馨早已经贴心的给谢沐怜备好了热水,供她沐浴。

和旁的官家小姐不同,谢沐怜自懂事时起,就不喜欢将自己的身子暴露于人前。

所以每次沐浴时,兰馨都是在外边伺候,将空间留给她。

褪去了全身衣服,谢沐怜抬起玉足,步入洒满了花瓣的热水里。

“那想必爱白不知道,男人与男人之间,也是可以欢好,共赴巫山云雨的。”

一想到萧南衣灼灼的双眸,还有他势在必得的语气,忽然间,谢沐怜在热水中不由得打了个寒颤。



“谢沐怜,你什么都不懂!”

几日来,她反复咀嚼着这句话,却始终琢磨不透。

她以为萧南衣是想要她的身体,可是看来好像不是。

那,究竟是为什么呢?

为什么他让她进宫,却又不愿意她亲近呢?

谢沐怜真是快想破了脑袋。

这日,再一次被御书房的侍卫拦下来后,谢沐怜跟兰馨道:“走,我们去藏书阁。”

她觉得是自己阅历不够,又或者是因为她此前不曾有过情爱,所以才对这事参不透。

也许寻点话本子看看,便能想明白。

宫里的藏书阁,谢沐怜是来过的,不过彼时她的身份还是谢大人。

这次她一袭女装,藏书阁的内侍也并不阻拦,任由她入内。

她翻着翻着,找到了许多孤本,不知不觉便看入了迷,一直看到深夜。

直到兰馨提醒,她才依依不舍地离去。

之后的几日,她皆是上午去求见萧南衣,午后和夜里便来藏书阁,看着各类古籍。

这一日,谢沐怜回到玉露殿梳洗完毕,因为一本书正看到半途,她实在想知道后续进展,于是便令兰馨及宫女们先睡了,自己则坐在窗畔看书。

看了一会儿,忽然间窗外一阵急风吹来,烛火被吹得不停晃动。

谢沐怜于是放下书,起身把窗户关好。

然而,等她准备回身的时候,全身却僵住了。

她感觉有人正站在她的身后,悄然盯着她。

是那个人,他又来了!

跟上次一样,男人的动作很快。

谢沐怜刚要张口喊人,便被他堵住了唇。

与上次不同,这次,谢沐怜看清了他的脸。

跟想象中的丑陋不同,这张脸,十分地清秀。

然而,又十分寡淡。

寡淡到看一眼便忘,完全记不住。

但是谢沐怜却死死地盯着,她要记住他的样子,要亲手抓到他。

“小美人,几日不见,可想我了不曾?”

男人勾唇微笑,掏出一条软带将谢沐怜紧紧地束缚在金丝

楠木椅上。

他没有再堵谢沐怜的嘴,似是知道她绝不会咬舌。

“你到底是谁?只要我一喊,马上便有人进来,到时你就插翅难逃了。”谢沐怜冷冷地道。

“哟,好歹相好一场,你怎地这般狠心?”男人说着,笑道:“那你就喊吧,我被抓后至多一死,反正近日宫中侍卫查得严,也是逃不出去了。但是你可就不同了,想一想,三更半夜,孤男寡女的,一旦别人问起我们的关系,你说得清么?”

谢沐怜咬牙,恨声道:“我会说是你强迫我的!”

“强迫?小美人,做人要有良心!你敢说上次爷伺候得你不舒坦么?”

谢沐怜一想到那日,就羞愤欲死。

她知道今夜是逃不过了,索性闭上眼,冷声道:“要做就快点!”

眼见她放弃了抵抗,男人倒是愣了一下。

他目光闪烁,负手而立,仔细地打量了她一遍,似是在想她为何态度转变得如此之快。

但是想来想去也想不透,便干脆不再浪费时间。

柔和的烛光下,女子的青丝松松地用一根玉簪挽在脑后。

她似是刚刚沐浴过,身上带着淡淡的花香。

一张脸洁白如玉,在夜里莹莹生辉。



第二日,谢沐怜便告了假。

因谢章同在翰林院任职,又是她的上上级,于是请假的折子便由他带了去。

习惯了每日天未亮就起床上朝,陡然间闲下来,一瞬间倒有些无所事事了。

她不敢溜出门,因为害怕遇见熟人。

可是待在家里又实在无聊透了。

想来想去,她干脆去了书房。

谢府书房的藏书,没有一万,也有八千了。

她虽从小看到大,但也许有遗漏的。

因为父亲上朝去了,哥哥谢欺程又在房中,故而偌大的书房里一个人也无。

谢沐怜在一排排书架中翻着,四书、五经、大离历朝历代的正史、野史,几乎每一本她都看过了。

翻了一阵,她正有些失望之际,却忽然看到书架最高的一层有个黑色的匣子。

因为位置高,颜色又深,先前她倒是从未注意过。

一时她搬了椅子垫脚,折腾了半响,总算是把那个匣子拿下来了。

出乎她的意料,匣子外边十分干净,一丝灰尘也无,看来是常有人擦拭的缘故。

她好奇地搬到一旁的书案上打开,然后拿出里面的一迭藏书来。

“爹怎么把它放得这么高?”她暗暗埋怨道。

里面的册子有数十本,看外表跟平日里读的一些野史的册子也没有区别。

她随手翻开一本名唤《春梅传》的,兴致勃勃地读着。

这本是讲一个官家小姐春梅,爱上了自家的小厮铁柱,前面几页还算是正常,可是翻着翻着,谢沐怜就发现这书跟自己平日里看的那些话本子不同之处了。

只见书上写道:

那一日,家中众人均外出,那春梅因为思念铁柱,便令丫环去将之唤来。

待铁柱来之后,春梅屏退众人,将房门紧闭。

“冤家,想死奴家了。”春梅一把抓住铁柱的臂膀,媚眼含春。

“小骚货。”铁柱扑到春梅身上,对着她香甜的小嘴儿便亲了起来。

一时春梅的香闺内便响起了啧啧的亲嘴声。看到这里,谢沐怜已经羞得面色绯红,又惊讶得睁大了清眸。

原来不是野史,而是一本艳情小说。

整本书不仅通篇都是春梅和铁柱的情事,每隔几页甚至还配了香艳的图。

书房中寂静无人,可是谢沐怜却看得脸红心跳。

她又翻开另一本。

这本更加不得了,直接就是一本春宫图册,上面画着男女欢好的各种姿势。

而画中的背景,既有在闺房内的,也有在书房的、花园的、草地的、甚至还有水中……

看着看着,忽然间门外传来兰馨的敲门声。

“小姐,该用午膳了。”

“哦,你让他们端去我房中吧。”谢沐怜忙道。

待兰馨离开了,她从怀中掏出一方丝帕,而后将几本册子都包好,又将匣子放回原处。

回到清苑,谢沐怜吃完了午膳,便跟兰馨道:“我乏了,想躺一会儿,你去外头守着吧,别放人进来了。”

“是,小姐。”

兰馨于是命小丫环将碗筷撤了,又服侍她漱了口,到床上躺下。

等到门被关上,谢沐怜忙起身将门反锁了,这才走到枕下拿出那一堆小册子来。

初初看了两本,她都是有些好奇的心思。

毕竟每次看话本子或是听戏,总是到了新人洞房花烛,便宣告结局了。

又或者是说洞房花烛之后生了一个麟子,高中状元云云。

但是洞房花烛当天发生了什么,总是一语带过。

谢沐怜看着看着,总算是慢慢明白过来了。

原来,男女间巫山云雨的事是这样的。

她一边看着,一边忍不住摸索起来。

几日匆匆而过。

这几天来,谢沐怜每日都清闲在家,早上去谢夫人房中问安,然后陪着一道用早膳。

之后再去谢欺程房中,陪他说着话。

尤其是重点讲朝中一些打过交道的同僚情况,虽然这些三年来她日日都会跟兄长讲,但是眼看着他距离入朝一日近似一日,谢沐怜还是有些微的担忧。

上午讲完话,谢欺程便要休息了,而谢沐怜便回到房中用午膳。

再之后,她便以睡午觉为名,将自己锁在房中看那些小册子。

几日来,她已经将那些都翻光了,甚至是倒背如流。

在看的过程中,她不仅明白了男女之间是怎么回事,甚至还知晓了男人间是如何欢好的。

每看到男春宫,谢沐怜眼前总会浮现出萧南衣的脸,于是便霎时从情欲中清醒而来。

却说这一日,她去到兄长房中,见谢欺程精神甚好的起了床,不仅如此,他还拿出一个包袱,跟她笑道:“这是我托薛大夫在京中的静雅轩给你制的新裙,回去换上试试,看喜不喜欢。”

再过两日就是他该上朝的日子了,也意味着他心爱的妹妹可以恢复女装示人了。

他希望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,嫁与这大离最好的男儿。

谢沐怜没想到兄长这般细心,顿时双眸弯弯,笑得如同月牙儿一般。

“谢谢哥哥,我这便去试试。”

说着,她便拿了衣物,匆匆回清苑。

另一边,谢章在御书房参与议事毕

》》,正要跟众臣一起告退回府,却被皇帝唤住了。

“谢爱白。”

“皇上,”谢章忙垂手:“不知您还有何事吩咐?”

谢章入朝为官已有几十载,是两朝老臣了,对着他,萧南衣素来是极为客气的。

他含笑道:“不知府上公子病情如何了?”

听到圣上问询谢欺程,谢章心里打了个突,忙回道:“谢皇上关爱,犬子已经大好了,再过几日便可上朝复职了。”

“唔。”萧南衣微微颔首,眸中若有所思。

自那日中秋之后,至今已经九日了,这九日来每天早朝上谢沐怜的位置都空在那里,虽是在队伍的最末,但他却偏偏能一眼便瞧见。

最初,他是震怒的,想着是不是因为他那日的话,谢沐怜害怕了,故意躲着他。

可是时日一久,他又开始担忧起来。

难道,是真的病了?

这几年来从未见她因病告过假,怎地这次如此严重?

想到这里,他真的是寝食难安。

好不容易等到今日朝政没那么忙了,他便亟不可待地想跟谢章问一下情况。

可是,瞧着谢章那面上担忧的样子,他反倒是更担心了。

于是他站起身来,淡淡道:“谢爱白在此稍候片刻。”

说着,便进了内殿。

过了半刻钟,萧南衣再出来时,已经换了一身极为寻常的便服了。

“朕今日随爱白去府上瞧瞧谢欺程去。”

他说着,又问道:“李茂全,人到了吗?”

“回皇上,杜大人已经侯在外头了。”

“好,这便走吧。”

直到萧南衣抬步往外走,谢章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。

走到殿外,他看一眼等在那里的太医院的院首杜若,心中不由暗暗叫苦。

好端端的,皇上怎么想着要去他府上了?

这可怎么办?

万一看到程儿,穿帮了怎么办?

可是,有杜若跟着,又不能再让白儿冒充了,不然他一把脉,就能分辨出她是个女子了。

想到这里,谢章心中惴惴。

有心想派人去府中通风报信,奈何又跟皇帝及杜若同乘一辆马车,寻不到时机。

马车很快便到了谢府,下了车,谢章垂手在一侧,等着萧南衣下来。

“老爷。”门口的下人见了谢章,恭敬地行礼。

“嗯。”谢章随意地摆了摆手,心思混乱。

“皇上,”他站在萧南衣斜上方引路,同时陪笑道:“臣带您去前厅稍候,然后让犬子来与您请安。”

“不妥,”萧南衣摇摇头,笑道:“既然他病着,怎还有让他起来的缘故,爱白尽管前头带路,直去欺程院中便可,切不可兴师动众。”

“是。”闻言,谢章只好放弃了原本的想法,忐忑不安地领着他往澜苑行去。

几人一道进了门,还没绕过屏风,谢章就朝内喊道:“程儿,今天可好些了?皇上亲自入府来看你了。”

他这话声音不大,但是已经足够叫里边的人听清了。

而此刻,房内仅谢欺程和薛紫谢两人。

听见外头的话,谢欺程面色一变,马上看向薛氏。

两个人俱是震惊无比,没有料到皇帝会此时此刻过来。

但是现今也没有别的法子了,薛紫谢忙搀扶谢欺程起来,两人下地跪好。

“微臣/民女参见皇上,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!”

听到脚步声,两人齐齐磕头行礼。

终于见到了思念了数日的人,尽管只是跪在地上的一道身影,却已经足够让萧南衣激动了。

但碍于在场的人太多,他也不便于太过热情。

于是径自走到房内上首的椅上落了座,方道:“平身吧。”

“谢皇上。”

得了他的批准,薛紫谢这才忙扶着谢欺程起来。

这不是谢欺程第一次见萧南衣了,幼年宫中有宴会时,他也曾远远地见过一面,彼时对方还是太子,周边围了层层宫人,说是万众簇拥都不为过。

但除此之外,也并无别的面圣机会了。

然而此刻,他须得表现出两人已经认识了三年的样子。

于是他躬身先开口道:“微臣卑贱之躯,得皇上亲自探望,实乃诚惶诚恐。”

他话落,萧南衣却未答话,而是手撑着下颌,淡淡地瞧着他。

几日不见,他似乎变了一些。

胡须长了出来,脸色也苍白了一些,还有声音,也不如往日那般清亮了,微微有些低沉。

看样子的确是病得不轻。

只是他身旁的那个女子,跟他之间的动作委实亲密了些。

萧南衣扫一眼薛紫谢,问谢章道:“这位是?”

“回禀皇上,这是犬子的主治大夫薛姑娘,这些日子犬子病重,多亏有薛姑娘高超医术,这才日渐好转。”

“薛姓?可是江湖上的神医世家薛家?”萧南衣问。

“皇上广博,薛姑娘正是薛家这一代传人。”谢章道。

“唔。”

既是大夫,那便不可以普通的女子视之了。

于是他跟一直侍在一侧的杜若道:“杜白,虽说有神医世家的传人,但是你既已来了,不妨依旧给谢大人瞧上一瞧。”

“臣遵旨。”



杜若领命,请谢欺程坐于桌边,伸指给他认真把起脉来。

谢章在一旁瞧着,简直心惊肉跳。

他忍不住看一眼薛紫谢,在接触到对方投来的安抚的眼神后,才稍稍缓和了些。

片刻后,杜若松开谢欺程的手,走至萧南衣面前躬身回话道:“回皇上,谢大人的确顽疾缠身,不过从脉象上看,他的病症诊疗得当,不出几日,应当便大好了。”

他话落,谢氏父子及薛紫谢均不约而同松了口气。

听见谢欺程无大恙,萧南衣也甚为高兴。

不过看着这满屋成堆的人,他感觉实在是说话不便。

于是挥手道:“你们且去外边候着吧,朕再跟谢白说点事。”

“是。”众人于是均躬身退出。

绕过屏风走至外堂,还没出清苑,忽听门外廊上一人笑道:“哥哥,我换好了,你快瞧瞧。”

是一道极为悦耳动听的声音。

然而,听见声音的人,却同时脸色大变。

“胡闹!”谢章当先一步冲出门外,朝穿着一身绿衣的谢沐怜怒斥道:“你哥哥正病着,你怎地还来此处扰他?”

“爹?”谢沐怜尚未明白发生了何事,她几年未着女装了,正十分高兴,见着谢大学士,忍不住提起裙裾微微转了一个圈,而后笑道:“这是哥哥送给我的,好看么?”

自然是好看的。

可是,现在哪里是能说这个的时候?

谢章心中着急,对着女儿也没什么好脸色。

他脸色骤沉,厉声道:“为父方才说的话你没听见么?快回去!”

“爹,您怎么了?”谢沐怜不明所以地看着他。

恰在此时,李茂全听了片刻,也走了出来。

他想着他们父女吵架便吵架,但是影响了皇上和谢大人谈心便不好了。

正想着劝他们换个地方,然而一看到谢沐怜的脸,便一下子把要说的话都忘在了脑后。

“这……”他不敢置信地看着一身女装的谢沐怜,“谢……谢大人?”

他说完,又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眼睛,想说明明青天白日的,怎么倒像见鬼了?

这边,谢沐怜的震惊不比他小。

看到李茂全的一瞬间,她立马便明白了爹爹为何对她如此疾言厉色。

她下意识地便要脱出喊一句“李公公”,然后话到唇边,她迅速地反应了过来,忙朝李茂全行了个敛衽礼,而后朝谢章撒娇道:“爹,原来是有客人来了,您怎么不早说?那女儿这便先回房了。”

说着,也等不及谢章答应了,便忙带着丫环兰馨逃也似地往外跑。

等到女儿一走,谢章忙朝李茂全笑道:“叫公公见笑了,这是谢某的女儿,跟犬子乃是龙凤胎,她一直足不出户地在家里,被我夫人宠得没上没下惯了,刚刚冲撞了公公,您别见怪。”

谢章这么一说,李茂全才明白过来。

“哦,龙凤胎啊?难怪这般像!”

说完,他又笑道:“谢大人,您可真是好福气啊。”

“是。”谢章强笑着回应。

却说外头闹出了这一番的动静,但是里面倒是十分安静。

萧南衣离了椅子,踱步在房中走了一圈儿,而后朝谢欺程笑道:“谢白,

你这屋子布置得倒甚是雅致。”

谢欺程此刻其实心中紧张极了,虽然谢章与谢沐怜都在他面前说了皇帝的性情、喜好,但是他还是不敢说话、不敢动作,怕有丝毫的出错。

此刻听见萧南衣的话,他忙道:“多谢皇上夸赞。”

萧南衣总感觉今日谢欺程在他跟前比往日多了一份疏离感,他想了想,以为他还在为那日的事情生气,于是道:“朕那日的话,爱白千万莫放在心上。”

那日的话?

这话听得谢欺程云里雾里。

按理说朝中发生了任何事,妹妹都是一五一十讲给了他听的。

怎么此刻他却不懂皇帝的意思呢?

还不待他想明白,只见萧南衣轻轻抚着窗前的一盆兰草,淡笑道:“君子不强人所难,爱白既不愿,朕今后自会断了念想。”

说完,他又看一眼垂手站在那里的谢欺程,想从他面上看出一丝一毫的难过。

但他失望了。

听完他的话,谢欺程只是微微有些疑惑,但是很快便露出更加恭敬的表情,低头恭声道:“微臣遵旨。”

一下子索然无味,萧南衣淡淡道:“爱白好生歇着吧,盼早归朝堂。”

“臣恭送皇上,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。”谢欺程忙跪下磕头拜送。

萧南衣出了清苑,谢章自是各种挽留,想请他在府中用膳。

然而他此刻委实情绪不佳,挂在心上的人谨守着君臣之礼,对他没有丝毫的意思,他是有苦难言,又不能为外人道,却哪里还有吃饭的心思?自然是直接推拒了。

直到送他出了府门,谢章这才收了一直的强颜欢笑,忙令下人将府门紧闭,而后匆匆走至谢欺程的清苑。

到了那里,人都聚齐了。

除了谢欺程,还有谢夫人、谢沐怜。

“程儿,刚才没露馅吧?”谢章问道。

谢欺程摇摇头。

“爹,皇上怎么忽然来了?”谢沐怜问。

“哎,我也不知他怎么忽然来了兴致。”

谢章说完,总觉得哪里不对。

于是盯着女儿,沉声道:“白儿,你老实跟为父说,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们?”

本朝皇帝是明君,的确曾探望过病重的臣子。

但那臣子是三朝元老,七十多岁的人了。

而谢沐怜假扮的谢欺程,不过是小小的六品翰林院侍读。

怎么想都是说不过去的。

谢章话落,谢欺程也看着妹妹,神色凝重地道:“白儿,方才皇上跟我说,‘君子不强人所难,爱白既不愿,朕今后自会断了念想。’他这话,你可知是何意?”

宛如一滴水溅入了滚烫的油锅,谢欺程这句话一说完,谢章和谢夫人瞬间更加吃惊起来。

“白儿,”谢夫人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,惊慌中眸中已经带了泪,她颤声道:“皇上……皇上已经发现你的身份了?”

“娘,不是的。”

没想到她苦苦藏着的隐秘,没想到还是被家人知晓了。

谢沐怜尴尬地道:“皇上以为女儿是男子,对我……对我有龙阳之好。”

房内一下子静了一瞬。

很快,谢欺程便开始剧烈地咳嗽了起来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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