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我幼时睁眼第一个看见太子赵珩开始， 从我扮家家酒-定要做赵珩的妻开始，
从我日日不辍地从城西李家跑到城东太子府开始，从我情窦初开时赵珩白衣坐在
紫罗花下冲我抬起眼微笑开始，就错了。
我做错了一件事，我喜欢上了一个人,许多年。
「知错就改，不失为好事。」顾景策轻笑-声,眉眼之间浮现出少年的自傲，微
抬下颌道，「别说是火坑， 哪怕是火海、是十万里的深渊，只要我在，怎么若也
能捞你上来。」
其实我和顾景策从前关系并不好。简直是死对头的模样。他是大宣唯一异姓王的
独子。幼年走失七八岁才被找回来，像只小野狗- -样，见谁咬谁，世子小姐们看
不上他，但不得不绕着道走。唯有我那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将门女，初次见面就
和他打了一架，他扯我头发，我咬他下巴，还是赵珩扯开我俩的。后来他温顺了
不少，愈发像银鞍白马的纨绔子，只是爱招着我，赵珩还替我找过不少场子，从
他十三岁离京被远派岭南，再少相见。
我当他这话不过是随口- -说，却见他眉宇之间所带的认真，不由失神。
其实我不信承诺，但到底有了些慰藉。
顾录策走之后，我还没来得及把那封圣旨安置好，太子妃那里就传来消息，应如
是怀孕了。
之前因若这皇后之位生出的病扰乱了脉象，现在大病已退却，太医寻脉查出了个
喜脉。
我的婢女小桃告诉我的时候，我正在给窗前的那朵芍药浇水，利小心手-抖倒多
了，花瓣倾倒。
小桃怕我难过，十分担忧地望着我。
「赵珩呢。」
她小心舆貿地说:「陛 下已从朝廷赶回来，正守着太子妃。」 应如是的册封迟迟
未定，府上仍然尊称- -句太子妃。
我下意识地按上心口，竞然不觉得难过。
我看着那朵芍药的时间太长。小桃忍不住说:「您别难过， 总归这皇后还是
您。」
我摇摇头。说:「应如是的眼睛生得很好， 若骨相再生得和赵珩-样，那肯定是
个很可爱漂亮的孩子。」
麦贤子孝，多少人求不得的事情，他呀，都该有了。
赵珩的生母，从前的皇后，如今的太后，把我和应如是叫进了官里。太后从前就
不大喜欢我，因我是个不大规矩的姑娘，我不会读许多书，只是我对赵珩尚且可
以算是一片真心，倒也忍耐住了。如今有了-一个应如是，不仅赵珩喜欢,连太后
都中意的不得了。
太后拉着应如是的手亲热地叫个不停，直到尾声才想起来有一个我， 转过头对我
道:「侧妃， 你往后也该注意些，如是的孩子若因你出了事情，莫说哀家，恐怕
珩儿也饶不了你。」
我扯了扯嘴角低下头说是。
我和应如是- -同出官，我脚程快。不知不觉就把应如是落在了后边。她喊我一
声:「卿卿。」
我下意识回头，因若刚生了病，她面色还有些苍白。应如是并非国色天香的明艳
美人，眉目流转间却自有一番风情，在这水上廊桥朝我走过来的时候，我突然有
些理解赵珩的一-见钟情。
应如是眉间点了-颗花钿，十分清丽，-手却轻轻地搭在自己的肚子上。实在太
过明显，我目光不由在她那只手上逗留了一下。 廊桥两边的水面上吹来的风让她
更有脱俗之感。
她轻轻笑了笑:「我也是初初怀孕， 难免小心了一些。夫君说，不拘是男是女,
若是生了女儿，像我就好了，他时常造憾，没能在幼时就能认识我，说想来是个
很漂亮伶俐的模样。」
我静静地看着她。她没得到我的回应。换做旁人脸上的笑容早该僵掉了。可她没
有，还是一脸的和胞: 「我也過憾没能见到早些认识他，不至于现在还嫌时间太
少了，好在还有剩下六十载。听闻你管缠着夫君多年，不知道能不能给我讲讲从
前的他。」
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:「好啊。 从前的赵珩。会替我梳案复的发，总是在桌角备
下我爱吃的要嘴，他初次历练被派去治水三月，却还是赶着回来给我送及笄礼。
我的架子，上的每-一件珍宝都是他从各地搜罗来的。我自幼体寒，我现在吃的方子
还是他斟酌若拟的。你与赵珩如此亲密，便该好好看一看他身上、 好好瞧一瞧他
身边，哪一桩哪一件没有我李卿卿的影子?」
应如是不笑了，-贯脸上挂着的笑也沉了下来，唇色略略发白，- -双杏眼隐含恨
意地看着我。
我说:「这些拈酸吃醋的事. 我也不屑和你干。往后，我们还是从前一样，井水
不犯河水，赵珩爱谁，也早就和我没有关系。」
应如是突然笑一声:「可惜, 夫君说他早已厌烦你，你与齐华公主-一样，他多年
来，只把你当妹妹，仅此而已。」
我吸了口气，仰头看了下天，乌云沉得像是要掉下来，很不好的感受。我不想再
理她了，转过身就往前走，我听见她说:
「只是到底你夺了我的后位。李卿卿。我也没有办法。J
我已经转过身走了两步，心里有种很不好的预感，突然背后有噗通落水的声音,
我猛然转过身，受边的银钗乱响。刚刚还捂着肚子十分小心的应如是，已经坠入
了水里，在水里挣扎著沉了下去。我听见周围有太监官女尖叫的声音「太子妃落
水了」, 我被闻讯赶来的太后命待卫拿下。
被压著跪在地上的那一刻，我真的想流泪了。
赵珩。原来你这样欢喜的姑娘，原不是很好的人。
太子妃小产了，太后原是那样端庄的女人，却忍不住怒火当众掌掴了我。我说，
我没推她。